車廂中百態(tài)人生 致異國怒放的青春
一節(jié)車廂，一個世界。在英國多種多樣的公共交通工具上，形形色色、素不相識的人們，濃縮著英國社會的人生百態(tài)。
每逢周一到周五，當(dāng)成千上萬身著西裝的上班族，步履匆匆地在各種交通工具構(gòu)成的線路中穿行而過，一道英國職場獨特的風(fēng)景就籠罩著這座城市。上下班高峰時期的公共交通里，黑色和灰色是職場人的主色調(diào)，男士再配上色彩鮮艷的領(lǐng)帶，別致有型的襯衫袖扣，在細(xì)節(jié)中散發(fā)著品味。而女士的黑灰色西裝之外，則是短裙、絲襪和高跟鞋，有的時候再加上一條顏色艷麗的圍巾，散發(fā)著女性在職場上半邊天的美麗。這就是英國職場不言而喻的穿衣戴帽法則。
除了著裝，對英國的女士們來說，化妝同等重要�？�，她們一大早趕出家門，沒有時間化妝，就把公共交通的座位當(dāng)成了她們的移動化妝間。只見她們一手拿個鏡子，另外一手迅速在在臉上打粉底，擦塞紅，涂嘴唇，勾眉毛，畫睫毛，在地鐵車廂里，搖搖晃晃地在臉上涂抹十分鐘，一張素面朝天的臉就變成一張職場上精明干練的臉。最厲害的是，一些女士的手指能夠既當(dāng)刷子，又當(dāng)粉餅，還可以做修改液，在一張張上班族的臉上盡顯神威。
其實，英國人這么重視外表，與這個社會的職場中“以貌取人”的“潛規(guī)則”密不可分。社會心理學(xué)中講過，權(quán)威人物更加容易獲得別人的重視，而他的制服就是權(quán)威身份的象征。同樣，在職場上，正裝也是專業(yè)身份的象征，無形中給個人的工作能力和表現(xiàn)加分，也會潛移默化地獲得別人對自己的重視。英國人對這一點的認(rèn)識和踐行，可以算的上是透徹。只要是工作時間、工作場所，英國人總是會這樣習(xí)慣性地如此打扮一番，這已經(jīng)不是個人所好，而是他們每天工作必不可少的一部分。
無論上班族們的打扮多么“Professional(職業(yè)化)”，但在上下班高峰期的他們，往往還是要在地鐵里經(jīng)歷“非人”的考驗。在某些最為擁擠的路段，盡管每隔三四分鐘就會來一輛地鐵，但是由于人流量太大，幾乎趟趟車都能看到——在車門關(guān)上的前一秒，最后上去的幾個人都是奮不顧身地把自己硬塞進(jìn)去的。然后，他們像壁虎一樣“叭”地一聲“趴”在里面的人群里，直到車開幾分鐘后才能逐漸成為“直立”。
面對如此這般的擁擠狀況，倫敦人的要求已經(jīng)降低到“只要能上車”就行。一次，晚上六點多，下班的人群正在擁擠著上車。車門即將關(guān)閉，車廂外的五六個人還是上不來，而車廂里面，似乎也擁擠得不能再移動一點。這時，一位英國女士還有半個身子在車外，可是她已經(jīng)擠不上去了。這位看上去文質(zhì)彬彬的女士，突然用倫敦音大聲對里面喊道，“Would you please move? I have the baby at home(請往里面挪挪好嗎?我家里還有個嬰兒呢)。”她話音剛落，我前面身著黑色西裝的一位男士，也突然開始沖里面喊起來，“So do I(我家也有嬰兒)。”一些乘客聽到這些，不禁悄悄地笑了。終于，在這兩位急著回家看Baby(嬰兒)的父母的號召下，全車人再使勁往里擠一下，車門才終于關(guān)上了。
盡管倫敦人經(jīng)常抱怨擁擠的公共交通，但他們還是充分地將公交車上的時間用在了學(xué)習(xí)和工作上。在市中心的地鐵路段，每天早晚共有三份報紙免費發(fā)放，它們是人們在上下班高峰時地鐵里的重要讀物。每到這個時候，地鐵上有座位的人們幾乎人手一張報紙，看完了就放在座位后面的臺子上，下一個人再自取。一張報紙，有時能傳送給五個人以上。正是因為如此高的讀者群，這些免費報紙上刊登了大量的品牌廣告和產(chǎn)品促銷廣告，保持長久不衰的經(jīng)營業(yè)績。地下報紙已經(jīng)成為了倫敦人生活的一部分。
除了報紙，英國人喜歡讀書，或者說，他們實在是太喜歡讀書了。一部三四百頁的小說是很多英國人出行的必帶品。在地鐵上，很多人即使站著，小說也拿在手里，看在眼里。一次，地鐵里已經(jīng)非常擁擠了，很多站著的人身體都不能直立。在這種情況下，我的身旁竟然還出現(xiàn)了這樣一幕——車門口兩個素不相識的身材高大的英國男人相向而站，一人左手拿書，右手拽著上面的扶手，另外一人右手拿書，左手拽著上面的扶手。兩個人已經(jīng)被身旁的乘客緊緊擁擠著，但他們還是硬在他們兩人之間騰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間，正好能夠放下兩本書，并且符合他們讀書所需要的目距。就這樣，在別人都已經(jīng)站得“變形”的車廂里，這兩個人還在聚精會神地站著看書，絲毫不理外界發(fā)生了什么。車一剎閘，兩個人的身子同時忽地向前前傾，但面對面的兩個人，仍然保持著兩人之間放書的小小空間，眼睛仍然盯著手里的書，一刻不停地閱讀著，直到他們各自到各自的車站下車。
我時常覺得，倫敦地鐵司機在倫敦是個重要的崗位，因為他的身后，拉的不僅僅是載滿乘客的車廂，更是一個男女老少都“人人好學(xué)”的閱讀室。整天拉著一個閱讀室和它的數(shù)萬讀者在地下南來北往，東奔西走，可想而知，地鐵司機的責(zé)任應(yīng)該有多大啊!
在地鐵、火車上，無論是什么時段，總是不時地能夠看到一些頭發(fā)已經(jīng)花白的英國男士，手提一個鼓鼓囊囊的電腦包或者小型的手提箱子，身材高大，風(fēng)度翩翩。車上的'他們并不輕松。只要能有座位坐下來，他們就立刻打開箱子，一手拿出一摞厚厚的文件，一手拿來一只圓珠筆，然后，開始旁若無人地研究起他的文件來。他們這種“一萬年太久，只爭朝夕”的工作精神，讓我這個年輕人都感到敬佩。
為了生計，這里很多人每天都是早出晚歸的。有的人上下班需要兩個小時，更遠(yuǎn)的，甚至要花上四個小時。一個朋友每天從城南到城北去上班，坐完輕軌坐火車，坐完火車坐地鐵，最后再坐公共汽車。這樣的上下班路程，她一走就是十年。也有很多英國人，家住在牛津、劍橋等倫敦附近的周邊城市，每天坐著火車來倫敦上下班，來回就需要三四個小時。
每每看到倫敦公共交通上的人們在上下班高峰期奮不顧身地擠車，將自己的身體“變形”到底;看到在搖晃的車廂里的人們還在閱讀各種文件、書籍，將學(xué)習(xí)工作進(jìn)行到底;看到干到晚上8點才能回家，早上5點就開始上路的人們，將生命透支到底，我不禁感嘆——作為福利國家的英國人，其實活得也不容易。
此外，英國人有一點真讓人敬佩，那就是骨子里的素質(zhì)，或者說，是不能輕易改變的社會氛圍。夏天清晨的地鐵車廂里，沒有空調(diào)，溫度有時達(dá)到30多度。擁擠而狹小的車廂里，站著的人們相互貼著，沒有一點兒多余的空間。所有人都感到空氣稀薄、燥熱，甚至有時還有人因此而暈倒了。等到了下一個站臺，下車的沒有幾個人，卻又上來一大幫人。而在上來的乘客身后，還有一大幫人根本擠不上來，只能等下一班車。在這樣的情況下，人與人之間很容易點火就著，發(fā)生爭執(zhí)。然而，車廂里的這些英國人，各個仍然能夠保持安靜和禮貌，相互之間盡量謙讓，報以微笑，幾乎從來沒有聽到過爭吵。我唯一見過一次可能發(fā)生的爭執(zhí)，最終還是沒有發(fā)生。那是一位女士為了維護自己所占據(jù)的空間，對旁邊即將下車的人有意阻擋，并且還出言不遜。但那個下車的男士沒有計較，悄無聲息地離開了車廂。而剛剛上車的一位男士看到此情形，立刻對這位女士說，“Calm Down(鎮(zhèn)靜下來)”、“Calm Down(鎮(zhèn)靜下來)”。結(jié)果，大事化小，小事化了，可能爆發(fā)的爭執(zhí)偃旗息鼓�？偟膩碚f，公共場所中的禮貌，對英國人來說已經(jīng)是深入骨髓的休養(yǎng)了。
英國人對于簡單快樂的追求，也是在地鐵里可以捕捉到的一景。新年前的最后一天夜晚，無數(shù)倫敦人乘坐地鐵趕往市中心，迎接新年的鐘聲，觀看一年一度的煙火表演。此時，以往在這個時間已經(jīng)極為安靜的Piccadilly Line地鐵線上，地鐵越往市中心開，上車的人越多。情侶、學(xué)生、同行的朋友、家人，大家都像要去趕集的樣子,每個人的臉上，透露的都是歡樂、興奮、開心。人們此時已經(jīng)黑白顛倒，不分白晝。我的身旁有四個典型的英國男人，高高大大，金發(fā)碧眼白皮膚，還很英俊。上了地鐵之后，他們四個站在車廂的一角，竟然一直在玩中國小孩子玩的“剪刀石頭布”。自己贏了，似乎要笑得仰過去，別人輸了，還要同情地拍拍別人的肩膀，以示安慰。此時，我就站在他們旁邊，“偷看”他們的輸贏，他們四個人卻都渾然不覺。四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的男人，笑得那么投入和單純，就像小孩子。他們的神態(tài)和行為與他們的年齡那么不符，卻讓人覺得那么可貴。
別看公共交通只是一節(jié)節(jié)小小的車廂，但我身在其中，時常能夠感受到英國的社會萬千，這里面，有職場、有家庭、有生活、有風(fēng)趣、有愛，也有英國人的奮斗和堅持。所以，還是那句話，一節(jié)車廂，一個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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